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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叫大凉山的贫困山区。
大凉山地处西南边陲,交通闭塞,几年前,一群山民进山打猎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矿洞,从此大凉山走向了致富的道路。
我爸死的早,我妈为了养活我供我读书,不得已进入大凉山的矿场挖煤,没出几年就得了尘肺病。
好在我争气,十二岁的时候就小有名气,以大凉山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县城一中。
也正是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不退,看东西也逐渐模糊,母亲求医无门,请来了村里的黄瘸子。
黄瘸子年少时曾跟一个游方的道士学过两年本事,因为腿脚不利索不能下地干活,所以只能在村里张罗一些丧葬白事挣点糊口钱。
黄瘸子进门后只看了我一眼,就说我三魂少了一魂,问我生病之前去了哪里。
我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去了矿山河边。
黄瘸子闻言大惊失色,说我八成是见了龙。
“凡人见龙,轻则痴傻,重则殒命。”
母亲一介村妇,哪听过这些唬人禁忌,吓得连忙跪地求黄瘸子救我。
黄瘸子叹了口气,说那条龙是大凉山的气运所化,大凉山的矿山被挖后,地气泄露,所以才钻进河里,被我无意瞥见,吞了我一魂,要想救我,得把那条龙擒住。
但是凡人擒龙,起码折寿十年。
想要他救我,那就得订门亲事,将来我要娶他的孙女。
黄瘸子的孙女比我小八岁,天生是个石女,而且脸上有一块婴儿拳头大的胎记,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我心想这老头是想嫁孙女想疯了,先不说他走路都走不利索怎么个擒龙法,为了骗门亲事,他连折损十年寿命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
不仅我不信,我妈显然也不是很信,黄瘸子见我妈犹豫,就让她再考虑一下,说完就离开我家。
谁知当天晚上我就瞧不清东西,体温骤降,眼看要一命呜呼。
母亲见状,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又去找黄瘸子。
当天夜里,黄瘸子拎了个竹编的鱼笼子来我家,那鱼笼子里有一条锦鲤,通体金黄,活蹦乱跳。
黄瘸子说这条黄金锦鲤就是我见的那条龙,如今化成龙鱼,只要我将龙鱼连汤带水吃个干净,不仅可以活命,还会改变气运,成为状元命格。
说来也怪,我吃了龙鱼之后,第二天早晨醒来精神气就恢复了大半。
龙鱼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大凉山传开了。
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龙鱼的原因,之后我做题的思路就无比清晰,几乎门门满分。
后来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都是全县第一。
大家都说,自打大凉山矿业开发之后,风水恒通,气运天成,不仅出了首富,还要出个状元。
但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高考成绩公布之后,我落榜了。
我如遭雷殛,在诸多质疑和嘲笑中选择复读,最后勉强考上一所医科大专。
因为上的是医专,肄业之后本打算随便进一家医院实习混口饭吃,但是投了几份简历之后全部石沉大海,无奈只能边打零工边找工作,后来实在饿得要命,索性回大凉山放牛。
我从状元郎变成了放牛郎,也成了大凉山村民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人人都说大凉山徐家沟有个叫徐凉的青年打小爱吹牛,有时我放完牛在山沟沟里睡午觉,还有熊孩子趁机往牛粪里扔炮仗,炸我一脸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人生会和大凉山多数的青年一样碌碌无为,甚至还不如他们。
毕竟在山区二十六岁还没娶媳妇的光棍加起来也没几个。
直到这天早上,黄瘸子来到我家找我妈,提起了当年订的那门亲事。
当年我的那场大病很多人都知道,黄瘸子也因为寻龙鱼救我的事迹而名声大噪,从原来的黄瘸子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黄半仙,十里八村前来找他摸骨看相的不计其数。
而黄瘸子之所以来,是因为她的孙女今天刚满十八岁。
黄瘸子的孙女叫黄素素,我多年在外地读书从未见过,听村里的青年说,黄素素如果不是脸上有块胎记,绝对是个大美女。
当年我双手插兜,不知什么叫作对手,身负状元之才,一般的女人自然入不得我的法眼。
但随着状元梦的破灭加上又成了无业青年,身上常年一股子牛粪味,现在别说是美女了,村头一脸疙瘩的王二丫看见我都要嫌弃地让我滚开。
所以黄瘸子上门提起婚事,倒是让我心中一喜。
照我现在的条件,没房又没车,一万块钱的彩礼拿出来都费劲,将来只能娶个小脑萎缩的瘫子,这在穷乡僻壤是常态。
现在要是能娶了黄素素,哪怕她脸上有胎记,也比娶个智障强。
但是没想到黄瘸子开口就说道:“我这次来,是要退婚的。”
我妈一听这话急了。
“半仙,咱们当初不是订好了这门亲事吗,我儿子都二十六了,你让他……”
“所以不能再耽搁他了嘛。”
黄瘸子打断母亲的话,眼神却不敢看母亲,显然有些心虚。
“当初我为了救你儿子,不惜折损十年寿元去抓龙鱼,我是看在他状元命的份上才让孙女和他订娃娃亲的。
谁知道徐凉这么不争气,吃了龙鱼都跃不过龙门,白白浪费这天大的气运,败坏我名声。”
听到黄瘸子这么说,母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我站在一旁尴尬不说话,黄瘸子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徐凉啊,我观你这一身精气神旺盛,二十六年竟然都没破功,以后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
黄瘸子说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晚上,我喂完牛草,躺在床上有些失眠,单身了二十六年,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窗声传来。
“谁啊?”
我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外面,却见来人是黄瘸子。
黄瘸子一脸焦急,说道:“你跟我走,去救素素。”
“素素怎么了,你个搞算命的来找我,我哪有那本事?”
我一边问着一边拎起暖壶往茶缸里倒水。
虽然我上的是医专,但也只是半吊子,行医资格证都没考过,平常和别人吹自己是妇科圣手,也就是过过嘴瘾。
“你是蛊王体,又是童子身嘛,今晚我孙女要用。”
“噗!”
黄瘸子一句话,震得我把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
“什么蛊王体?怎么用?”
我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蛊王体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我只问你,今晚黄素素是你的女人,你来不来?”
《截运道师黄素素徐凉 番外》精彩片段
我出生的地方是个叫大凉山的贫困山区。
大凉山地处西南边陲,交通闭塞,几年前,一群山民进山打猎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矿洞,从此大凉山走向了致富的道路。
我爸死的早,我妈为了养活我供我读书,不得已进入大凉山的矿场挖煤,没出几年就得了尘肺病。
好在我争气,十二岁的时候就小有名气,以大凉山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县城一中。
也正是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不退,看东西也逐渐模糊,母亲求医无门,请来了村里的黄瘸子。
黄瘸子年少时曾跟一个游方的道士学过两年本事,因为腿脚不利索不能下地干活,所以只能在村里张罗一些丧葬白事挣点糊口钱。
黄瘸子进门后只看了我一眼,就说我三魂少了一魂,问我生病之前去了哪里。
我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去了矿山河边。
黄瘸子闻言大惊失色,说我八成是见了龙。
“凡人见龙,轻则痴傻,重则殒命。”
母亲一介村妇,哪听过这些唬人禁忌,吓得连忙跪地求黄瘸子救我。
黄瘸子叹了口气,说那条龙是大凉山的气运所化,大凉山的矿山被挖后,地气泄露,所以才钻进河里,被我无意瞥见,吞了我一魂,要想救我,得把那条龙擒住。
但是凡人擒龙,起码折寿十年。
想要他救我,那就得订门亲事,将来我要娶他的孙女。
黄瘸子的孙女比我小八岁,天生是个石女,而且脸上有一块婴儿拳头大的胎记,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我心想这老头是想嫁孙女想疯了,先不说他走路都走不利索怎么个擒龙法,为了骗门亲事,他连折损十年寿命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
不仅我不信,我妈显然也不是很信,黄瘸子见我妈犹豫,就让她再考虑一下,说完就离开我家。
谁知当天晚上我就瞧不清东西,体温骤降,眼看要一命呜呼。
母亲见状,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又去找黄瘸子。
当天夜里,黄瘸子拎了个竹编的鱼笼子来我家,那鱼笼子里有一条锦鲤,通体金黄,活蹦乱跳。
黄瘸子说这条黄金锦鲤就是我见的那条龙,如今化成龙鱼,只要我将龙鱼连汤带水吃个干净,不仅可以活命,还会改变气运,成为状元命格。
说来也怪,我吃了龙鱼之后,第二天早晨醒来精神气就恢复了大半。
龙鱼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大凉山传开了。
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龙鱼的原因,之后我做题的思路就无比清晰,几乎门门满分。
后来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都是全县第一。
大家都说,自打大凉山矿业开发之后,风水恒通,气运天成,不仅出了首富,还要出个状元。
但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高考成绩公布之后,我落榜了。
我如遭雷殛,在诸多质疑和嘲笑中选择复读,最后勉强考上一所医科大专。
因为上的是医专,肄业之后本打算随便进一家医院实习混口饭吃,但是投了几份简历之后全部石沉大海,无奈只能边打零工边找工作,后来实在饿得要命,索性回大凉山放牛。
我从状元郎变成了放牛郎,也成了大凉山村民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人人都说大凉山徐家沟有个叫徐凉的青年打小爱吹牛,有时我放完牛在山沟沟里睡午觉,还有熊孩子趁机往牛粪里扔炮仗,炸我一脸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人生会和大凉山多数的青年一样碌碌无为,甚至还不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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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天早上,黄瘸子来到我家找我妈,提起了当年订的那门亲事。
当年我的那场大病很多人都知道,黄瘸子也因为寻龙鱼救我的事迹而名声大噪,从原来的黄瘸子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黄半仙,十里八村前来找他摸骨看相的不计其数。
而黄瘸子之所以来,是因为她的孙女今天刚满十八岁。
黄瘸子的孙女叫黄素素,我多年在外地读书从未见过,听村里的青年说,黄素素如果不是脸上有块胎记,绝对是个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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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瘸子打断母亲的话,眼神却不敢看母亲,显然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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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徐凉这么不争气,吃了龙鱼都跃不过龙门,白白浪费这天大的气运,败坏我名声。”
听到黄瘸子这么说,母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我站在一旁尴尬不说话,黄瘸子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徐凉啊,我观你这一身精气神旺盛,二十六年竟然都没破功,以后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
黄瘸子说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晚上,我喂完牛草,躺在床上有些失眠,单身了二十六年,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窗声传来。
“谁啊?”
我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外面,却见来人是黄瘸子。
黄瘸子一脸焦急,说道:“你跟我走,去救素素。”
“素素怎么了,你个搞算命的来找我,我哪有那本事?”
我一边问着一边拎起暖壶往茶缸里倒水。
虽然我上的是医专,但也只是半吊子,行医资格证都没考过,平常和别人吹自己是妇科圣手,也就是过过嘴瘾。
“你是蛊王体,又是童子身嘛,今晚我孙女要用。”
“噗!”
黄瘸子一句话,震得我把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
“什么蛊王体?怎么用?”
我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蛊王体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我只问你,今晚黄素素是你的女人,你来不来?”
张家的矿区分为三山九洞十八窟,三座山分别代表三个矿区,而大凉山最南端就是张家的第三矿区。
这三座矿区可以连成一条线,中间被黄龙河横穿,加上九洞十八窟分布不一,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巨龙横躺,蛰伏在大凉山中,第三矿区则像极了龙头。
大凉山的最南端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因为山地难走,树木高绝,偶有豺狼虎豹出没,看起来阴森可怖,加上曾有山民进山被野兽咬死,那里向来没人敢去。
张家的地质探测队探测到南端山脉下面有大矿之后,原始森林就被成片砍伐,中间还修了一条路用于车辆往返,但除了张家的工人,外人也向来不准进。
只是奇怪的是,整整十年时间,这第三矿区一直没有产出任何矿石。
而从高山俯瞰,第三矿区内也没有打什么矿洞,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天坑,挖了足有百米深,周围停满了装运石子的车子。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天坑地势太高的原因还是这里的地脉有问题,一场洪涝下来,天坑之内竟然一点雨水都没有,只隐约可见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老大,很奇怪嘞,这么大的的雨,这百米深坑里一点积水都没有。”刘老汉说道。
“确实很奇怪。”我说道。“我曾在书上看过一种关于地下海眼的描述,说是海眼连通地下阴河,只要地下阴河不满,就可以无限吸纳地表的水,直到地下阴河被彻底灌满。”
“海眼?那不是养龙的宝地吗?”刘老汉说道。
“你在哪听到的这个说法?”我问道。
“当然是黄瘸子讲的,他这人神神叨叨的,以前被生产队罚放牛,他跟我讲过这事。”刘老汉说道。
“一直都传言大凉山地下蕴含龙脉,难道这海眼下面是龙脉?”我喃喃说道。
只见此时村民们已经赶到天坑旁边,张发爬到厂房边上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厂房里的工具可能不够用,一会有领到工具的下去挖山,没领到工具的就帮忙把泥沙抬到那下面的海眼里,就是那口像井一样的黑洞,好了,从这里下去吧,安全第一。”
村民们得了张发的指示,纷纷从天坑台阶上往下走,等上万村民都下到天坑里之后,张发向张保点了点头,张保则忽然看向东面高坡的水坝位置。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东面的水坝上隐约还蹲着两个人,他们得了张保的指示,很快聚在一起,片刻之后水坝的位置传来一阵火光。
“下面的人都要死了。”我说道。
“什么人要死了?”刘老汉问道。
“所有人。”
“你开什么玩笑。”
刘老汉话音刚落,一声爆响传来,只见众人头顶的水坝被炸毁,下一刻,足有七八十米高的水位倾泻而下,下方村民惊恐万状,不顾一切地向岸边疯狂逃窜。
然而岸上的张家众人手中拿着砍刀,见人就砍,眼看一些人已经跑到了岸边却被身上的绳子拉了回去。
洪水席卷,一时间不知拍死拍晕多少人,有一名村妇第一时间就解开了绳子,她爬到岸边,见众人都被张家众人砍杀,自知没有活路,就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说道:“求求你们,给我孩子一条活路。”
张发一脚踢飞襁褓,接着一记大砍刀劈了村妇的脑袋上,村妇跌落湍急的水流,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三爷爷,大哥都生了两个孩子了,我和小虎也想生个孩子。”女子不依不饶地说道。
张龙眉宇微蹙,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张虎佯装未见,很显然他也想要个儿子。
张保见状打圆场说道:“生孩子这事情好说,我张家如今有钱有势,想生多少都行,张家出现麒麟子,未来在龙虎山也能站稳脚跟,是大喜日子,其他事情,改天再谈,好了,今天的家族会议就到这里吧,先吃饭,先吃饭。”
我闻声退走,回到家后,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织毛衣。
见我回来,忙问我一大早去了哪里。
我没有理会,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母亲见我一直不出来,走到我房间门口说道:“阿凉,锅里的饭煮好了,你洗洗手盛饭吃吧。”
见我还不理会,母亲将毛衣放到一旁,自己去灶房盛了一碗饭,将炒好的菜也端到我面前,放在我床头的桌上。
我一把将饭菜打翻在地,母亲吓了一跳,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了,问你也不说话,让你好好吃饭也不听,以后有了媳妇儿可不能无缘无故发这么大脾气。”
母亲说完,将地上碎裂的碗筷收拾起来。
“今天你别出去了,晚点我有话跟你说。”
母亲说完,继续坐在院子里织起毛衣,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讲起我小时候的趣事,从中午一直讲到晚上,直到我的头隐隐作痛,从噩梦中惊醒。
而母亲守在我的房门口,听到我醒来的动静,推门进来说道:“给你打的新毛衣,马上快秋天了,你试试看。”
我没有接母亲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张龙生二胎了,是个男孩,张仙师说,那男孩是先天道胎,我听不懂,想来将来又是个人物。”
母亲愣了一下,我则继续说道:“张仙师说,龙虎豹三兄弟截了状元的命星大运,看来如今张家连装都不装了,妈,听说张龙当年是七省状元,他的弟弟张虎和张豹也是状元,他们家的孩子真争气啊,一门三状元,比历史上的苏洵、苏轼和苏辙都要强。”
“我记得黄瘸子跟我说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想我徐凉是状元命,我爸是五子登科命,我二十多年来帮扶弱小,读书用功,可是最后却沦落到回山里放牛,别人以为我是大专毕业,实际上我大专都没毕业,没上一年就坐了牢,你怕丢人,我也怕丢人,所以我们娘俩一直没和其他人提起过。”
“人家说,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我十年寒窗,张仙师三兄弟是龙虎山大道士,张保三兄弟开了矿业集团,龙虎豹三兄弟则垄断了半个省的珠宝市场,他们三代人,真有这么努力吗?”
见母亲还不说话,我一巴掌排拍在床头桌上。
巨大的声响吓得母亲手中的毛衣掉落在地。
母亲低头要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乱。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母亲点头,说道:“你当然是我亲生的。”
“那我对你不好吗?”我又问道。“我省吃俭用给你治病,自己连手机都没舍得买一个,下个月我就二十七了,再过几年,连去工厂打工人家都不要我,我一直觉得是自己命不好, 我恨张家,但是我没本事,我知道现在去找张家报仇就是送死,所以我很能忍。
“但是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背后害我的人,是你。”
“小仙师只是试探我的实力,不会真动手杀我,龙虎山名声在外,怎会滥杀无辜。”黄瘸子咳血,半跪在地上说道。
张俊生哼了一声,说道:“我师傅让我必要时候杀了你,生怕你是道门高人,有坏了他在大凉山基业的风险,现在看来,你确实是草莽一个,算了,饶你一命吧,一个穷乡僻壤能出什么像样的高人,杀你毁我名声。”
张俊生说完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满是挑衅。
张俊生走后,我连忙放下钢叉扶起黄瘸子。
黄瘸子回头看了一眼刘老汉,拾起地上的死狐狸,在我的搀扶下出了门。
路上,黄瘸子似乎是疼得走不动路,蹲在路边大口喘息,他擦着嘴角的血,目中失去神采。
我不知为何心中一酸,这才意识到黄瘸子已经垂垂老矣,是个暮年之人。
“当初张仙师在试探你,这个张俊生也在试探你,你只是贫困山区的一个风水先生,他们在怕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黄瘸子说道:“道家之人,首重传承,想要学点真本事没那么容易,很多人拜入道门十年而无一技,尤其是他们知道我会观山望气,还有降妖破煞之法,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一个普通的风水先生,不该会这么多。”
“这些郭瞎子不也都会吗?”我问道。
“郭瞎子不一样,他祖上有据可查,所传之术无非是些旁门左道,龙虎山不会放在眼里,他们会根据我的本事,推断我师傅的名讳,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只是如今我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做的?”我问道。
“你帮不了,我不用扶,暂时死不了,不能让素素知道我受伤。”
黄瘸子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隔壁母亲传来的咳嗽声,心乱如麻,彻夜难眠。
母亲这些年一直饱受尘肺病的折磨,时常咳血,以前每年都会去医院洗一次肺,随着这些年的经济发展,钱越来越不值钱,去医院的费用也水涨船高。
大凉山一共就一家医院还是张家开的,洗肺加上后期的医药护理大约要两万块,本来我想月中再牵着牛去镇上卖钱的,如今九月秋来,正是牛犊长膘的时候,多喂个十天半个月能多卖一千块钱,我家的三头牛大概能卖四万块,到时候一半给我妈看病,一万块钱买几只小牛犊,剩下一万我再琢磨着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
但母亲的咳嗽这几天越发严重,所以我决定明天赶早就把三头牛牵到镇上卖。
第二天我一大早牵着牛朝镇上走,才刚出村子不久就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回头望去,却见小哑巴嘴里阿巴阿巴地向我跑来。
“你爸让你来找我的?”我问道。
小哑巴气喘吁吁地点头,接着指向我家的方向,又比划起来。
“我家出事了?”我问道。
小哑巴再次点头,示意我快点。
我闻言连忙牵着牛往回走,到了门口,只见我家附近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
来的都是张家的人,不仅有张保、张发和张才,连龙、虎、豹三兄弟都在。
只见张龙的怀里正抱着张大象,张大象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看起来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半个月前,我和黄瘸子破坏张家的祖坟地时,曾有一条小金蛇溜了出来,被我一铁锨打死,那时黄瘸子就说张家只有一个独子,小金蛇被杀,那张家独子必然会生一场大病。
没想到过了这些天,这张大象竟然快病死了。
张家有钱,什么药都用得起,可张大象生病之后,看遍名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几天之前,一个知名的老中医说张大象有可能是得了癔症的一种,叫蒙心窍,吃一颗安宫牛黄丸会转好。
这安宫牛黄丸听起来常见,但却极其难得,非得是八一制药厂生产的第一批带有同仁堂字样的安宫牛黄丸才能起作用,这种药丸初代成分蕴含犀角和各种名贵药材,可以解毒开窍,断货了几十年,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到,哪怕张家有钱有势也找不到一颗。
眼看束手无策的时候,张保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他年轻时候借我爸的自行车,一不小心摔倒,导致自行车车把撞到了心窝,之后他就得了失心疯,几个人都摁不住。
后来是我爸从家里拿了一颗药丸给了吃下去才好转的。
徐家沟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妈是从苗寨来的,张保年轻时候和我爸是拜把子的兄弟,无话不谈,他也自然知道我妈来自苗寨,所以就带着一群人来我家找药了。
母亲听说张保要找的是当年救他的那种药救孩子,当下就把樟木盒里装着臭药丸的药瓶拿了出来。
张保接过药瓶,连忙递给随行而来的老中医,那老中医打开药瓶闻了闻,说道:“比安宫牛黄丸还要烈一点,不过肯定是好药。”
张保闻言,连忙让张龙把药丸喂给奄奄一息的张大象,区区十分钟,张大象的脸色就有所好转,并且吵着要喝奶茶。
见药丸没有问题,张家人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下来,搬了几箱苹果放在我家门口就离开了。
张家人走后,我将牛拴在牛棚上,有些埋怨道:“妈,你怎么把整瓶药都给他们了。”
“张家那孩子病危,我也没多想就给他们了,反正这些药咱也用不上。”母亲说道。
“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多紧张,万一药丸不管用还得找我们算账,安宫牛黄丸以前我听过,有价无市,少说能卖两万一颗,这药一颗就够救你一次命的。”我说道。
“上哪有这么贵,咱救了你张叔家的孙子,以后求人办事也好办,再不济也就当行善积德了。”
母亲的话让我无力吐槽,我知道她这些年供我上学很辛苦,所以从来不和她吵。
听说张大象吃了药丸之后,当天晚上大有好转,第二天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张大象好转的第三天,徐家沟就被他弄死了个人。
死的人正是小哑巴。
我以为母亲病情有所好转,就让她吃点饭,母亲摇了摇头,说她想织一件毛衣给我,没等我接话就径直回了屋里。
我没多想,收拾完碗筷就一瘸一拐地想要去徐哑巴家看看他伤势好了没有。
但是到了徐哑巴家我才知道,大凉山昨晚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俊生死了。
“张俊生死了?”我不敢相信。
张俊生是龙虎山的弟子,张仙师的爱徒,连黄瘸子看到他都怕得要死。
从昨天张俊生打我那一掌来看,当真是势大力沉,一掌把我打得肋骨断碎,腹内受创,到现在胸口还火辣辣的疼,哪怕我打架再野,估计和他也过不了几招。
然而这么一个飞扬跋扈的人,不仅死了,还被挂在张家大宅的门口。
当天的大凉山来了很多人,一车一车,都是张保请来的打手。
中午的时候,张保带着一群人来到我家,见母亲正在织毛衣,见我浑身是伤地躺在堂屋的摇椅上,头上还缠着绷带,没多问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很显然,张俊生的死让张保震怒,龙虎山是天下道首,门下弟子在穷乡僻壤被杀,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事只要传出去,龙虎山必然会再来人。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张仙师就来了。
我躲在张保家大宅外的暗处,屏住呼吸。
只见张仙师的脸色很差,进门之后就对张保破口大骂,张家人全都吓得低头,不敢回应。
张仙师望着躺在凉席上张俊生的尸体,身上多处抓痕,像是某种动物所为,心窝的地方则出现一个大窟窿。
“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仙师说道。
“三叔,昨天晚上,我们又梦见了那个东西。”张发吞吞吐吐地说道。
“梦见什么了?”张仙师皱眉问道。
“就是十八年前,我们梦见的那个老太太,她让我们张家,别再继续挖矿了,要是再挖,张家将遭逢大难,还说……”张发吞吞吐吐地说道。
“还说什么了?”张仙师冷声问道。
“还说让龙虎山的人滚出大凉山,不然,她就让我们张家矿场的三山九洞十八窟,都倒塌。”张财轻声说道,脸上直冒冷汗。
“昨天晚上梦到这邪祟的,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张仙师问道。
“三爷爷,我们龙虎豹三兄弟也梦到了。”张龙说道。“俊生道长应该也是梦到了那个老太太,所以就追了出去,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提剑出了门,自己却不能动,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俊生道长就挂在门口了。”
“当初我修建土地庙镇压这畜生那么多年,它早该死了才对,怎么道行还变强了?”
张仙师面露疑惑说道。
“就算它逃脱了,也不可能是俊生的对手,这事有古怪,你们叫上几个人,跟我去黄龙河边的土地庙。”
黄龙河边,土地庙前。
张保集结了一众打手和村民,将土地庙团团围住。
因为土地庙建在河边,常年被河水侵蚀,庙底地基不稳,在张仙师的指示之下,一群人手持钢叉透过庙梁缝隙做成支撑,下方则以扁担翘起,喊着号子。
“一二三,起!”
松软的地面翻动,土地庙被连根拔起,与此同时,土地庙下方竟然传来铁链啷当之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一群黑压压的老鼠从土地庙下方钻出来,朝四面八方奔逃。
众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钢叉和扁担倾斜,整座土地庙跌落在地,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