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怀着滔天的怨恨拔出长剑,直指夜君玄命脉。
他躲闪不及,肩膀被我刺了个血窟窿出来。
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惊喜地说,妍儿,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双目泣血,字字珠玑道,是啊,夜君玄,我全都想起来了!
你听信谗言将我迫害至此,我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我恨不得将眼前的夜君玄大卸八块,提着剑便冲了上去。
可他竟然不躲不闪,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就在我即将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刻,兮兮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腿。
娘亲,你别生气,兮兮心疼。
我怔住了。
这一刻,父王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杀心太重,一味沉溺于凡尘种种,便不算真的历劫成功。
是了,我为何要为了一个烂人,放弃大好仙途呢。
何况辰国若是突然失去国君,只怕会天下大乱。
届时,受苦的只能是百姓。
我身为龙女,身上承担着拯救苍生的责任,不能为了一己私仇便坏了规矩。
也罢,也罢。
自古修仙哪有不历经磨难的,我为凡人那一世,也是对自己修行的考验罢了。
想通此处,我只觉得福至心灵,整个人仿佛都得到了升华。
我知道,自己这便算是历劫成功,真正位列仙班了。
妍儿,你果然舍不得杀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就在我感受修为提升的美妙之处时,夜君玄突然激动地出声打断。
朕就知道,就算朕做了很多错事你也还是会爱朕!
他的声音缱绻极了,妍儿,你放心,朕以后一定好好珍惜你,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一旁的夜梓安也激动地抱住我的大腿,撒娇道,娘亲~安安好想你呀,安安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只觉得万分讽刺。
于是我扯出一个无比冰冷的笑来,夜君玄,你是怎么做到这般自信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你们配吗?
10夜君玄与夜梓安同时面色一白。
妍儿,你既然不舍得杀我,难道不是因为还爱着我不忍心下手吗?
我“噗嗤”一笑,看向夜君玄的眼神中满是讥讽。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怕你死了会天下大乱而已。
你若不是辰国国君,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三年前,你背信弃义,将我污蔑为蛇妖,又为了姜瑟瑟挖我双眼、剜我心头血,然后将我推向火中烧了三天三夜!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不忍心杀你,甚至继续爱你?
就凭你曾将我挫骨扬灰吗!
我声音凄厉刺耳,夜君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我又看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夜梓安,还有你,夜梓安。
当年我生你时历尽磨难,你出生后更是对你百般照顾。
你半夜三更要吃桃花酥,我怕小厨房做的不合你口味便亲手为你做来吃;你生病了嫌药苦,我便一口一口地哄着你喝。
你淘气闯祸我代你受罚、你不学无术被夫子责骂我便陪你熬夜背书。
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你亲手剥下我的鳞片,又将我推入熊熊烈火中!
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是你娘亲?
夜梓安眼眶通红,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明明是他对不住我,可他此刻却又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
看得我一阵恶心。
娘亲……夜梓安嗫嚅着不说话了,夜君玄又哀声祈求道,妍儿……当年你死后,朕很快就后悔了。
朕没想到你会跳下三生池,等朕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可朕就算误以为你是蛇妖,也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性命。
甚至朕爱你入骨,差点就跟着你一起跳了下去!
后来你不在的三年里,朕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但朕从未放弃过找你!
至于姜瑟瑟那个妖妃你也不用担心,朕早已将她凌迟处死!
我有些意外姜瑟瑟竟然死的这般惨烈,随后又见夜君玄露出愤愤的神色。
你死后半年,朕在一次深夜时发现姜瑟瑟偷偷遛出了宫,跟上前一看竟然发现她露出了一条巨大的蛇尾,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蛇妖!
于是朕连忙找来法师,将她收服,用尽酷刑将她折磨致死!
妍儿,我们之间的一切误会都是这妖孽在从中作梗罢了,如今妖孽已经伏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夜梓安也怯生生地说,是啊娘亲,以后安安只要你一个娘亲,再也不要别人了!
他们以为我会动容,可我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凉。
这对父子二人最是凉薄。
曾经和他们最亲密的人,他们却能说杀就杀,且手段极其残忍。
自己当年就是因为没有认清他们的真面目,才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想到这里,我冷冷地看着这对父子,夜君玄,夜梓安,你们的妻子、母亲,的确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她的血肉也早已融化在了三生池水中,如今的身躯是属于东海三公主的,和你们并无半分瓜葛。
我看向夜梓安,就像我的身上早已没了生你时留下的那道疤,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后露出崩溃的表情。
因为这意味他着失去了和我唯一连结的纽带。
他现在与我,真真正正没什么关系了。
夜梓安的怪病我会想办法,但治好他以后,希望你们离开东海。
我下了最后通牒。
11我以为自己已经将话说的足够明白,可夜君玄父子俩却还是会经常来骚扰我。
他们不停地在我宫外说着和我曾经的回忆,试图勾起我的心软。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我赶了回去。
终于到了我为夜梓安医治那天。
他躺在小小的寒冰玉床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娘亲,我好疼……还记得有一次我生了疫病,御医们都说束手无策,就连父皇都差点放弃我了,是娘亲你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不离不弃地照顾我!
我其实什么都明白的,你叮嘱我吃饭、读书,都是为我好!
我只是……仗着你的爱便胡作非为而已,娘亲,对不起……夜梓安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他似乎真的像是一个想要知错就改的孩子。
可我却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
夜梓安,别装了,你远没有表面装出来的那么单纯。
其实你年少老成,心狠手辣,任何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我话音刚落,夜梓安便是一顿,要哭不哭的表情僵在脸上。
我又继续说,你只不过是发现在夜君玄心里我很重要,再加上我并非一介孤女,而是堂堂东海三公主,所以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好我,借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其实你才是最坏的那个,比你的父亲还要可恶。
我说到最后,夜梓安脸上已经毫无一丝血色。
他像是被戳破了谎言似的,心虚地摇着头。
不是,不是的娘亲!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你的怪病是怎么来的吗?
夜梓安一怔。
我朱唇轻启,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来。
你以为姜瑟瑟一条蛇妖为什么会花费那么多精力在你身上?
自然是你对她有用!
夜君玄身为人皇,身上有龙气加持,如果蛇妖能吞噬掉龙气修为便会大增。
可她修行浅薄,近不了夜君玄的身,于是便只能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你总喜欢往姜瑟瑟宫里跑,日日都要黏在她身边,你的身体里便早已充满了她的蛇毒,如果再晚上几天,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夜梓安身躯一颤,惊声说,救我,娘亲救我!
我点了点头。
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我自然是要救你的。
说完,我举起寒光凛凛的匕首。
娘亲你要做什么!
替你,刮骨疗毒啊。
夜梓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蛇毒已经深入你的骨髓,需要极其精细的手法才能将毒素全部剜出。
你忍着点,莫要乱动。
说完,我便手起刀落。
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夜梓安骨髓上的蛇毒。
就像当年他一下下的剥着我的鳞片一样。
等到我将蛇毒全部剔除后,夜梓安已经奄奄一息了。
可是,于我来说还不够。
我冷冷看向天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12半个时辰后,我来到了大姐敖玉婉的宫殿。
随后猛地幻化出金龙真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
下一秒,敖玉婉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姐姐,我是该叫你敖玉婉,还是姜瑟瑟呢?
是的,那个将我残害致死的姜瑟瑟,其实就是我的姐姐敖玉婉。
我在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姜瑟瑟的不对劲。
龙族的嗅觉十分敏感,可她身上竟有着和敖玉婉如出一辙的气息。
这说明,她们本就是一人。
竟然被你发现了!
呵呵,不错,姜瑟瑟就是我的一缕分身。
敖玉婉不再伪装,直接承认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咬牙问道。
明知道我在渡劫,却偏要去添乱,然后置我于死地。
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敖玉婉?
只见敖玉婉露出嫉妒的神色,怨毒说道,你问我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你一出生便是万人之上的金龙,而我却血脉驳杂,只是区区一条黑蛟?
千百年来,因为血统我受尽了白眼!
所以我恨你,我要抢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夫君,你的儿子!
听完这话,我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怒火。
那凭什么就因为她的嫉妒,我就要丢掉一条命呢?
敖玉妍,我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啊,我明明都已经把你害死了,可为什么夜君玄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非杀我不可?!
为何一直以来我对他用的魅术都失效了!
我一怔,原来当年夜君玄突然变心,是因为受了敖玉婉的魅术蛊惑?
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敖玉婉,多说无益。
你害得我渡劫差点失败,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说完,我就向她扑了过去。
敖玉婉也变成黑蛟真身和我缠斗起来。
虽然我修为比她高,可她吸食了那么多年的龙气,一时半会我也奈何不得她。
于是我和她僵持了下来,足足斗了一个时辰都没能分出胜负。
呵,敖玉妍,你去死吧!
突然,敖玉婉向我甩来一条巨大的尾巴,我下意识抵挡,却又听她说,你中技了!
只见她突然朝我扔了一枚蕴含着奇毒的蛇牙!
我暗道不妙!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妍儿,朕说过,会保护好你的……13夜君玄?!
你来做什么!
夜君玄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住了那枚毒牙。
他的脸色瞬间就枯败了下去。
我连忙用灵力封住他的经脉,随后使出压箱底的手段进攻敖玉婉。
在我不停的攻势下,敖玉婉终于落败,被我重重地击落在地上。
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夜君玄,当年你为了敖玉妍将我的分身折磨而死,现在竟然还要护着她,你就真的那么爱她么?
夜君玄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妖孽!
当初如果不是你蛊惑了我的心智,我和妍儿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从未否认过我爱妍儿!
他说完,敖玉婉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来。
可笑我算计半生,却还是比不过敖玉妍!
说完,她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心酸。
为何非要和我比呢。
明明父王曾说过,东海不看重血统,他对所有子女都会一视同仁。
敖玉婉的悲剧,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
如今夜君玄重伤不治,夜梓安奄奄一息,敖玉婉也自尽在我面前。
我似乎终于大仇得报了。
可我为何,还是不开心呢?
妍儿,我活不了了……临死之前,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夜君玄渴求地望着我。
我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有些伤害,造成了便是造成了,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也无论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作为补偿。
夜君玄,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但我不会让你死。
我要让你永远带着懊悔活下去,为百姓做一个盛世明君。
说完,我将灵力缓缓渡入夜君玄的身体。
他听到我即便如此都不肯原谅他,不由露出一个彻底绝望的表情来。
后来,我将夜君玄和夜梓安送回了辰国。
夜君玄虽然被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身体却留下了隐疾。
他的心口经常会出现阵痛,就像有人在拿刀子割他的心头肉似的。
没过多久他就苦于病痛折磨,早早地撒手人寰了。
而夜梓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剔除蛇毒后成了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最终寿数竟然比夜君玄还要短。
世人都在传,辰国国君和太子就是因为当年残忍虐杀了先皇后,如今这才遭了报应。
至于我,则将心思全部放在了修炼上。
我时常为大陆上各个国家的百姓祈雨,民间很快就兴起了一座座龙女庙。
我每天都有享受不尽的香火,当真是过起了真正的神仙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