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吃了两口素果就放下筷子,专心的欣赏席前的歌舞。
坐在角落里就是有这个好处,还算是比较自在。
梁美人也没吃什么东西,她在观察席上的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看过来,像是在挑拣什么。
想到前次她请自己赏花的事,谢宁想,她大概在找一个机会。
能让她重新回到皇上面前的机会。
也许今天坐在殿中的这些人会有一个愿意帮她,当然这帮助不会是无偿的。
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谢宁认出她来了。
是赵苓,那个素怀门闯门被拿下的女子,不久前谢宁晋封时,她还曾经送了贺礼。
她打扮的和头一回在安溪桥亭时一点儿都不象,那一次她穿着一件深红的衣裙,在夜中看起来身段儿格外妖娆。但今天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从脖颈往下包的密不透风,看着像是一个刻板的老尚宫一样。
她行了礼坐在圆凳上,拨琴调弦,叮叮琮琮的乐音像天籁般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再一次听到,还是觉得她的琵琶声特别美。
可惜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在听曲上,有人在低声说笑,有人在奉迎谄媚,还有人在指桑骂槐,比如一直锲而不舍和谢宁过不去的陈婕妤。
一首曲子弹完,淑妃笑着说:“这样好的琵琶可有些日子没听过了。”一边吩咐人看赏。
赵苓起身谢赏,又向左右席上的人一一躬身行礼。不知是不是谢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赵苓刚才那个礼是面朝自己行的。
其实那次闯门的事她应该多谢小叶公公,谢宁不敢居功,她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能算是帮了忙。
对方这样诚挚的感激更让谢宁觉得很不自在。
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在席上饮了几杯酒,虽然只是甜甜的酒味很淡的醉晚春,谢宁饮不惯酒,脸儿涨的红红的,手按一按胸口,觉得一颗心在手掌下怦怦的跳的很快。
散了席回去的路上,梁美人也发现她不对劲了。
“谢妹妹?”
谢宁回过神来,她将手背贴在脸上,感觉这样有点凉丝丝的,可以舒服一点。
“我可能有点喝多了。”
梁美人想了想刚才在席上谢宁喝了多少。她和谢宁的位子一直靠的很近。刚才一人一席,每人面前都是一个海棠百花的小酒壶,壶里是温过的醉晚春酒。谢宁除了和其他人共饮的几杯,没看见她再动那个壶。
这才喝了几杯?有二两酒没有?肯定没有。
这酒量也太浅了。
梁美人问:“是不是今天这酒太烈了?”
“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谢宁也有点不好意思:“在家的时候不喝,进了宫也没什么机会喝。这是头一回敞开了,一下子喝了好几杯。”
“醉晚春确实不算烈酒,宫宴上常备这个,人人都能喝几杯。”梁美人劝她:“你平时可以练练,人家都说这酒量是练出来的,先少喝点,每次喝那么一杯,两杯的,时间长了慢慢酒量就会上来了。一点儿不会喝可不行,一喝就醉那就更不行了。”
《后位·深宫之争谢宁周禀辰 番外》精彩片段
谢宁吃了两口素果就放下筷子,专心的欣赏席前的歌舞。
坐在角落里就是有这个好处,还算是比较自在。
梁美人也没吃什么东西,她在观察席上的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看过来,像是在挑拣什么。
想到前次她请自己赏花的事,谢宁想,她大概在找一个机会。
能让她重新回到皇上面前的机会。
也许今天坐在殿中的这些人会有一个愿意帮她,当然这帮助不会是无偿的。
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谢宁认出她来了。
是赵苓,那个素怀门闯门被拿下的女子,不久前谢宁晋封时,她还曾经送了贺礼。
她打扮的和头一回在安溪桥亭时一点儿都不象,那一次她穿着一件深红的衣裙,在夜中看起来身段儿格外妖娆。但今天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从脖颈往下包的密不透风,看着像是一个刻板的老尚宫一样。
她行了礼坐在圆凳上,拨琴调弦,叮叮琮琮的乐音像天籁般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再一次听到,还是觉得她的琵琶声特别美。
可惜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在听曲上,有人在低声说笑,有人在奉迎谄媚,还有人在指桑骂槐,比如一直锲而不舍和谢宁过不去的陈婕妤。
一首曲子弹完,淑妃笑着说:“这样好的琵琶可有些日子没听过了。”一边吩咐人看赏。
赵苓起身谢赏,又向左右席上的人一一躬身行礼。不知是不是谢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赵苓刚才那个礼是面朝自己行的。
其实那次闯门的事她应该多谢小叶公公,谢宁不敢居功,她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能算是帮了忙。
对方这样诚挚的感激更让谢宁觉得很不自在。
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在席上饮了几杯酒,虽然只是甜甜的酒味很淡的醉晚春,谢宁饮不惯酒,脸儿涨的红红的,手按一按胸口,觉得一颗心在手掌下怦怦的跳的很快。
散了席回去的路上,梁美人也发现她不对劲了。
“谢妹妹?”
谢宁回过神来,她将手背贴在脸上,感觉这样有点凉丝丝的,可以舒服一点。
“我可能有点喝多了。”
梁美人想了想刚才在席上谢宁喝了多少。她和谢宁的位子一直靠的很近。刚才一人一席,每人面前都是一个海棠百花的小酒壶,壶里是温过的醉晚春酒。谢宁除了和其他人共饮的几杯,没看见她再动那个壶。
这才喝了几杯?有二两酒没有?肯定没有。
这酒量也太浅了。
梁美人问:“是不是今天这酒太烈了?”
“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谢宁也有点不好意思:“在家的时候不喝,进了宫也没什么机会喝。这是头一回敞开了,一下子喝了好几杯。”
“醉晚春确实不算烈酒,宫宴上常备这个,人人都能喝几杯。”梁美人劝她:“你平时可以练练,人家都说这酒量是练出来的,先少喝点,每次喝那么一杯,两杯的,时间长了慢慢酒量就会上来了。一点儿不会喝可不行,一喝就醉那就更不行了。”
这些可都是新衣裳、好衣裳啊。
青荷没有再训她眼皮子浅之类的话。
她也觉得可惜。送来的新衣里头有一条石榴红的散花裙,这样正的石榴红可不一般,听说中原的染料染不出来的,应该是番邦来的一种花才能染得出这样鲜艳明丽的红色。这么一条 裙子要是折成钱,够外面普通人家吃用一年的吧?就这么放在箱子里头搁置,真可惜啊。
但是同才人将来的前程相比,这些衣裳又算不了什么了。
青荷说的话,有一部分对了,不过还是没有完全猜中谢宁的想法。
谢宁可不想穿的那么扎眼,尤其是那条红裙子。在这宫里头她还真就没见过几回有人穿这样的红色。真把那裙子穿出去,那得多招人嫉恨啊。再说她觉得穿旧衣更舒坦自在。
“才人,望云阁送了一张请柬来。”
“望云阁?”
青荷把请柬递过来。
不但谢宁纳闷,就连她也挺诧异的。
望云阁住的是梁美人。
谢宁去过一次望云阁,那还是刚入宫不久的时候,梁美人的品阶变成了美人之后,曾经请她们这些一起入宫的人去望云阁小聚。说是相聚,其实也就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荣宠。
记得当时谢宁夹在众人中很不起眼,而梁美人被众星捧月一样围簇在中间,一起进宫的同伴们好话说了不计其数。就是这风光来的快去的也快,那次聚会后没有几天李才人就得幸,并晋位昭容。
而梁美人就这么渐渐的被人忘记了。
这时候再接到望云阁的帖子,谢宁觉得很意外。
“我看梁美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您下贴子。才人,上头写的什么?”
谢宁把请柬打开来看了一眼:“邀我明天去望云阁赏茶花。”
这理由谢宁和青荷都不会相信的。
平时又没有什么交情,也没听说梁美人对莳花弄草有偏好,早不请晚不请,这个时候请人,哪里是为了赏花啊。
“才人您去吗?”青荷是满心眼里不乐意。
梁美人是什么心思,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她失宠已久,望云阁门庭冷落,当初得封美人时的风光早就被人遗忘了。哪怕她的品阶比谢宁要高,可是在宫里头得宠才能得到一切,失宠也就会失去一切。谢宁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而梁美人就像已经烧过的木头,火熄灰冷,无人问津。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梁美人请她去能为了什么?看她现在的的情形嫉恨不忿?还是像刘才人白美人她们那样,求她提携帮忙?
谢宁想了想:“她是美人我是才人,都正式的下了贴子,去还是要去的。”
青荷想一想也是。梁美人是失宠已久了,但是怎么说她的品阶也要高啊。
“也不知道明天望云阁是不是还请了别人?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好,你去吧。”
青荷现在和过去可不一样。过去才人默默无闻,她这个宫女就更没人理会了。但是才人一得宠,水涨船高,她的面子也跟着涨起来了。一出了萦香阁的门,好些人赶着姐姐前姐姐后的巴结她。不用她问,就有人主动的把一些消息告诉她了。
梁美人当然不止请了谢宁一个,据说望云阁的宫女今天跑了好几处地方送贴子,请的客人都是同一批进宫的那些人,其中包括了从萦香阁搬走的刘才人,冯才人,孙采女,还有李昭容。
李昭容可是当时那批进宫的人里头,现在品阶最高的一个了。她在晋位之后就迁出了后苑,现在是住在西苑靠北边的昭庆宫偏殿,和住在后苑里这些默默无闻的低品阶不入流的昔日同伴早就拉开了距离。
拿着那荷包里的钱,胡猴终于到了周公公的屋里。刚才过几道门往外掏钱的时候他才看见,里面不光有碎银子,还有金豆子!
胡猴是头一次见着金豆子。
以前做梦都没梦到过。
但是把这黄澄澄的实心的金豆子花出去的时候胡猴一点都不心疼。
因为有主子才有金子,要是没了主子,这些东西不说一钱不值,可也成了过眼云烟。
在今晚之前胡猴哪里能到周公公这样的大人物眼前,可是在这样一个不寻常的时候,凭着谢美人的名号和那荷包金银,他居然顺顺利利的闯过来了,现在他就站在周公公的屋子里。
周禀辰披着褂子从屋里出来,胡猴二话不说一刻不敢耽误,扑通跪下,口齿清晰的说:“小的是萦香阁太监胡猴,我们主子夜里突然腹痛,恳请周公公打发人叫当值的太医去给主子看一看。”
周禀辰是知道谢美人的,不是个爱张扬的人。普通的小事绝不会这个时辰使唤人来寻他。
周禀辰二话不说,这就唤人来,拿衣裳拿灯笼出门,一边吩咐胡猴:“你先回去,太医马上就到。”
胡猴利索的又磕了个头,提着灯笼赶紧回去了。
青荷守着门等他,萦香阁谢美人屋子里亮着灯。胡猴禀告了周公公的话之后,青荷点点头:“你去歇歇喝口水吧。”
胡猴应了一声,赶紧去小解。
这一泡尿可憋了太久了,从刚才被叫起来吹了冷风他就想去解手,可是这半天哪里顾得上。
放了水,又喝了口茶,胡猴不敢懈怠。这差事青荷交给他的,他得办的有始有终才行。
胡猴赶到门口,周禀辰带着太医来了,直接就进了里屋。
谢宁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连唇边都没有血色,见了周禀辰,露出有些虚弱的笑意。
“这半夜三更的,扰了周公公清梦。”
“谢美人不必客气。”周禀辰担心也不少。他就怕谢美人真有个万一,自己身上担的干系可不小。这可是皇上现在放在心上的人,如果出了差池,自己难免要背负照管不利的罪责。
太医进来的时候帐子放下了,谢宁的手伸到了床边,手上盖着一块薄薄的丝绢。
太医坐下诊脉。
这一刻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太医的身上。
这位太医四十来岁年纪,个子有些矮,胡子稀疏,在太医院也不是什么数得上号的人物。在宫里值夜是例行公事,但是半夜被叫来看诊,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太医诊着脉,又问青荷一些话。
青荷在太医面前自然是有什么都说实话。
“今日是淑妃娘娘生辰,我们主子去赴了生辰宴,回来时说多喝了几杯,用了两口蜂蜜水就歇下了,晚上也没有用饭,就喝了两碗绿豆汤。看了一会儿书就睡下了,今晚是奴婢上夜,听见了主子在梦中呼痛,后来人都痛醒了。”
周禀辰心里咯噔一声。
这实在太巧了。白日才去赴宴,晚上回来就腹痛。谢美人的宫女也不知道谢美人在延宁宫都用了什么菜,喝的又是什么酒。
会不会是,中毒?
周禀辰越想越是焦躁。
如果真是中毒,那牵连就太广了。淑妃娘娘这个做主人的首先就跑不了干系,今天去赴会的有一个算一个,身上都带着嫌疑。
这一下可是把现在宫里头有体面的妃嫔全都一网打尽了。
这回给的还是那么多,周禀辰却把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进袖子里。
一过了中秋,天气似乎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今年的秋天好像来的特别早。
和从前相比,笑脸相迎的人多了一些,明枪暗箭也有,但是也都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说到底呢,还是要看谁有宠。
得有半个月没有见过皇上,但是见过一次白公公,给她送来了南州贡橘和葡萄。
贡橘个头很大,需要两只手才能捧住,外皮金灿灿的,仿如美玉雕琢而成。不说味道,就单凭这卖相,当皇室贡品也是绰绰有余的。
葡萄更漂亮,一嘟噜有一尺半长!谢宁让青荷拿尺子来量过。一粒一粒紫红色半透明的紧紧挤挨在一起,让人不舍得揪下来吃,揪一颗就会破坏这天生地长出的完美。
这么多,谢宁自己根本吃不完。贡橘生得可爱,皮厚还耐放一些,但葡萄耽搁不起。谢宁拿小剪子把葡萄剪成小串,正好刘才人和孙采女来,就分送她们一些。齐尚宫也来送新做的秋装,又送她一些。获赠的人无不喜出望外。刘才人和孙采女不去说,齐尚宫却是个识货的,知道这贡品葡萄在宫里能享用到的不过寥寥数人,谢美人这里不但有,还能有富余馈赠旁人,这既是谢美人的体面,也是齐尚宫自己的体面。
那件孔雀翎毛织锦做的坎肩不是齐尚宫做的,针工局地方大,人也多,她只负责后苑这一块地方。那块料子她听说过,一送进宫的时候整个针工局都被震动了。这种不常有的稀罕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遇着的,齐尚宫也跟着去看过一次,还有福气摸了摸。当时她们一拨人都说,不知道哪位妃子娘娘有那个福气穿上这块料子。
宫里头可以说一点秘密也没有。这块料子最后由刘尚宫亲手裁剪开,用最精华妙绝的部分做成了一件坎肩,穿在了谢美人的身上。
齐尚宫这阵子还收到别人的不少好处,比如说以前曾经住在萦香阁的刘才人,就托人来说,希望给她的秋装做的用心些。
齐尚宫有的收了,有的没有收。
好些人想学着谢美人的穿衣打扮,她们都认定了,皇上这一年约莫就喜欢这样的,既然如此,她们没道理不跟着学起来。不但穿衣,她们还学着谢美人梳髻,打听她用什么胭脂粉,身上熏什么香。
齐尚宫一想到等这批衣裳做起来,后苑里处处都能见着一个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仿制谢美人,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头疼了。
那些人只怕要枉费心思,齐尚宫消息很灵通,皇上另外赏赐了一批料子让针工局给谢美人另裁了新衣,至于是什么样式色调,齐尚宫还没见着呢。
说起来,皇上有多少大事要忙,居然还能想着给喜欢的女子裁衣打扮,足见谢美人在皇上心中的不同。
葡萄吃完了,贡橘不舍得吃,谢宁去伴驾的时候,皇上问她:“葡萄好吃吗?”
谢宁点头微笑:“很甜,特别好吃。汁水流到手上,黏的厉害,擦也没用,得用水好生洗才能洗掉。”
皇上笑了:“是吗?”
长宁殿里还有葡萄,刚洗过,上面沾着水珠,晶莹剔透。
谢宁一粒一粒把葡萄皮剥掉,皇上在看折子,只用张开嘴,她自然把剥好的葡萄送到了嘴边。
众目睽睽之下,陈婕妤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如果不是脸上粉扑的厚,一定会像书上说的那样脸色“一时青一时红”,那样估计场面会更精彩。无奈在这个全是女人的地方,人人脸上都浓妆粉饰,想看真正的脸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她用力把手上那朵残花往地上一掼,指着谢宁呵斥道:“你进宫时候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连个上下尊卑都不懂得?”
谢宁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那副一直没有变过的淡定模样反衬的陈婕妤这半天来的言语行为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我的规矩自有尚宫姑姑们管束提点,就不劳婕妤姐姐费心了。”
这话说的丁点儿没错,陈婕妤确实没那个职权来管束训诫她。
青荷看着陈婕妤胸口起伏的剧烈,眼瞪的那么大真怕她眼珠子会掉出来,赶紧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一步。
她想的很简单,要是陈婕妤气疯了动起手来,那自己一定得把才人护住。陈婕妤怎么说也是婕妤,她要真动手,自家才人难道还能和她对打不成?真要是打起来,回头这事儿闹大了,陈婕妤固然讨不了好,自家才人也非吃亏不可。
刚刚才得了皇上的宠幸,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失了皇上的欢心。两相比较孰轻孰重,青荷绝对是拎得清。反正陈婕妤花拳绣腿的能打多久?自己做奴婢的皮糙肉厚挨几下算得了什么?当奴婢的这时候不能护住主子,那还要她有什么用?
陈婕妤终究没有像青荷担心的那样,动口不成就动手,她一甩袖子,刚才那盆双色茶花整个儿从矮几上摔了下来,砸在地上花盆跌的粉碎,开的簇簇茂茂美不胜收的一盆花转眼间就成了一堆断枝残叶。
摔打了一盆茶花之后的陈婕妤扬长而去,看她迈步那个狠劲儿,好像每走一步都在踩着心目中的仇人在泄愤一样。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
李昭容先开了口:“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下回有余暇再来与各位妹妹见面说话。”
陈婕妤刚才虽然不是针对她,但是临走时摔打东西这无疑是给所有人一记警告。陈婕妤没来之前,李昭容还摆着昭容的架子。陈婕妤这么一闹,让她也在今天这些人面前没了脸。
更没脸的是梁美人,这是望云阁,是她的地方,陈婕妤不请自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在这儿耍了一通威风,根本没把她这个主人当回事。
李昭容说要走,梁美人硬挤出笑容来客套了两句把她送走了,其他人也顺势纷纷跟着告辞。
出了望云阁,青荷紧走两步跟上谢宁,想起刚才的情形还后怕不已:“才人,你怎么就敢跟陈婕妤顶撞起来了?”
“我怎么顶撞她了?”谢宁口气从容。她不惹事,可是也不怕事。
您那还不叫顶撞?那什么才叫做顶撞啊?没见陈婕妤气的都快背过气去了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婕妤啊,认真计较起来,还不是咱们吃亏?才人,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咱们还是忍让一二。人们不是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退一步也得看是什么时候,有时候是该退的,可有时候不能退。”
就像今天这样,她能退吗?退一步之后会怎么样?看陈婕妤的样子,她退一步绝不会换来风平浪静,对方很可能更加步步紧逼。宫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她今天让了步,明天会有更多的人踩到她头上来,而且说不定会比今天的陈婕妤更过分更狠辣。
她不想去欺负别人,也不能坐看着别人来践踏自己。
回到萦香阁,青梅从里面迎出来,有些奇怪的问:“才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儿赏花可热闹吗?”
谢宁只是一笑,青荷在肚里嘀咕起来。
今天可热闹了呢!能不热闹吗?只怕不用一天,这事儿就得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青荷担心不已,陈婕妤肯定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的,以后可得当心她报复。
要是她去告状怎么办呢?
如果她找主事太监或是掌事尚宫去告状,青荷倒不太担心。毕竟陈婕妤又不是后苑的人,而能管到谢宁的无非是周禀辰周公公了。青荷有把握,周禀辰肯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他怎么说也会护着后苑这边的人,不然他这个副主事太监也会让人瞧不起。
可要是陈婕妤在皇上那儿告状呢?说自家才人目无尊卑顶撞她,那皇上会不会就此恶了自家才人,加以训斥和惩处,甚至从此不再召幸?
真要那样可就糟了。
谢宁倒还是挺轻松的,嘱咐青梅说:“你去膳房说一声,中午做一道汤饼来。”
青梅赶紧应了,又多问一句:“只要汤饼吗?别的菜还要点什么?”
“上次做的那个花生酿莲藕也不错,就这个吧。其他的让他们看着做就是了。”
青梅应了一声,赶紧去膳房传话了。眼见就要到正午了,再不快点儿只怕中午这顿就赶不及了。
膳房的人一口就答应了,不多时就将午膳送来。除了谢宁点的汤饼和菜,其他几个小菜膳房也预备的十分用心。素煎豆腐,嫩薄荷清炒鸡蛋,还有一道鹅脯。
谢宁的胃口一点没受影响,吃的挺香的。青荷看着是既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才人吃得好吃的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担心的恰恰也是这一点。上午的事儿好像才人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这怎么能行呢?要是陈婕妤正在盘算着报复,才人这么毫无防备可怎么应对?正主不急自己这个奴婢再急也没用啊。
谢宁打发她们也去吃饭,可青荷哪里吃得下,肚里头早被烦恼塞的满满的,胡乱扒了几口饭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什么。
青梅满心里好奇,一边扒着饭粒一边打量青荷。
今天去赏花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青梅不敢乱打听,她现在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不然青荷又要责骂她多嘴多舌。
朝阳照耀在花格窗棂上,阳光被窗格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投进窗内。
谢宁就是这么活生生被照醒的。
有那么一块光斑端端正正的照在她的眼睛上。
她抬起手遮住眼,整个人往被子里缩。
缩了一半,她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里不是萦香阁,她现在躺的也不是自己的床。萦香阁的那张床并不靠窗子,所以是不可能在床上被太阳照到醒来的。
谢宁终于睁开眼了。
昨天晚上她侍寝之后,又留在了皇上的寝殿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有了第一次逾矩之后,第二、第三次就变得更加容易了。
宫人见她醒了,这才过来殷勤周到服侍她起身。
因为昨天穿来的衣裳弄湿了了也弄皱了,今天不能再穿,宫人取来的衣裳是另一套。
这不是她的衣裳,但是穿上却恰恰合身,再增减一分的余地都没有。这是谁的衣裳?如果是旁人的,怎么长宁殿会有宫嫔的衣裳预备着,她穿着又怎么会这样合身呢?
一旁的宫人轻声解释:“早起白公公打发人去针工局取来的,原是皇上吩咐了给才人制的新衣,除了这一套,另外还有三套,已经送到萦香阁去了。”
皇上还懂得女子的衣裳?
这套衣裳乍看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甚至感觉太素淡了。有些烟灰色的裙衫,但仔细看,裙摆在阳光下隐隐有银光闪烁,就像抹上了一层星辰的碎屑。
外面罩着的是一件孔雀翎毛所织的小坎肩。那种说不上来的颜色,绚烂得耀目。在暗处看仿佛墨绿,在明处看又像是靓蓝。走在阳光之下时,织料反射着一种灿然的的金芒,孔雀翎眼看起来成了一种诱魅的亮紫色。
这样一件织锦,只怕是价抵万金,仍然是无处求索。
谢宁觉得这块织锦简直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美的妖异。
普天之下说不定只有这么一块而已。
身旁的宫人替她理好了裙脚,退后两步,由衷的赞了一句:“才人真美。”
谢宁回过神来。
真正美丽的是这件衣裳。
白公公差了人用软轿送她回萦香阁。
从长宁殿到萦香阁距离不算远,只是要看走哪一条路。出长宁殿后向西经延福门、月华门、长安门,然后就能到后苑了。这条路近,但是人也多。另一条路要多绕一点,出素怀门之后沿静道一直向北,经迎安门也可以回去。这条路要长一些,但是人少。
谢宁有些心虚,在长宁殿睡到日上三竿,又穿着这样一件扎眼的衣裳,她巴不得遇着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吩咐走素怀门那条路回去。
静道是后来的名称,这条宫道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谢宁记得听尚宫讲过一次,这里的原名应该是叫做平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就被叫岔了。
其实静道也很贴切,这里人少,确实很安静。两旁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阳光,墙角地砖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大白天的却让人感到一股阴沉萧瑟。
在这样空旷的一条路上,一点声音也可被放大许多,传的很远。
谢宁坐在轿中,在太监和宫人规律的脚步声中,她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像是沉闷的呜咽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拖曳而行,地砖被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在宫里头,有很多事情看到也要当做没有看见,听到也要当做没有听见。
她行了礼坐在圆凳上,拨琴调弦,叮叮琮琮的乐音像天籁般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再一次听到,还是觉得她的琵琶声特别美。
可惜其他人的心思都不在听曲上,有人在低声说笑,有人在奉迎谄媚,还有人在指桑骂槐,比如一直锲而不舍和谢宁过不去的陈婕妤。
一首曲子弹完,淑妃笑着说:“这样好的琵琶可有些日子没听过了。”一边吩咐人看赏。
赵苓起身谢赏,又向左右席上的人一一躬身行礼。不知是不是谢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赵苓刚才那个礼是面朝自己行的。
其实那次闯门的事她应该多谢小叶公公,谢宁不敢居功,她可是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能算是帮了忙。
对方这样诚挚的感激更让谢宁觉得很不自在。
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在席上饮了几杯酒,虽然只是甜甜的酒味很淡的醉晚春,谢宁饮不惯酒,脸儿涨的红红的,手按一按胸口,觉得一颗心在手掌下怦怦的跳的很快。
散了席回去的路上,梁美人也发现她不对劲了。
“谢妹妹?”
谢宁回过神来,她将手背贴在脸上,感觉这样有点凉丝丝的,可以舒服一点。
“我可能有点喝多了。”
梁美人想了想刚才在席上谢宁喝了多少。她和谢宁的位子一直靠的很近。刚才一人一席,每人面前都是一个海棠百花的小酒壶,壶里是温过的醉晚春酒。谢宁除了和其他人共饮的几杯,没看见她再动那个壶。
这才喝了几杯?有二两酒没有?肯定没有。
这酒量也太浅了。
梁美人问:“是不是今天这酒太烈了?”
“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谢宁也有点不好意思:“在家的时候不喝,进了宫也没什么机会喝。这是头一回敞开了,一下子喝了好几杯。”
“醉晚春确实不算烈酒,宫宴上常备这个,人人都能喝几杯。”梁美人劝她:“你平时可以练练,人家都说这酒量是练出来的,先少喝点,每次喝那么一杯,两杯的,时间长了慢慢酒量就会上来了。一点儿不会喝可不行,一喝就醉那就更不行了。”
谢宁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
两人乘着软轿一前一后的回去,先到的望云阁,梁美人还邀她进去喝茶,谢宁推辞了。这真不是客套,而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轿子这么一颠再一摇,原本还残存的几分清明也都被晃没了。她还是赶紧回萦香阁比较好,再不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被酒意驱使干出什么事来。
梁美人也没有强留,只说:“我那里倒有解酒的葛花,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儿去,让宫人给你煎了水服。”
谢宁含糊的道了一声谢。
她把斗篷的风帽拉起来,蜷着腿,快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轿子到了萦香阁门口,青荷一见她这模样就有些慌了:“主子这是怎么了?”
谢宁醉眼惺忪,口舌不清的说:“没事,就是酒……”
青荷和青梅两个上前来扶她下了轿进门。
谢宁一头扎到床上就不想动了。
青荷快步过来轻声问:“主子头疼吗?晕不晕?奴婢去倒杯蜂蜜茶吧?”
说话功夫外头有人来,是梁美人打发了宫女送了葛花来。
青荷谢了又谢,收下东西打发人走了,一转头就把那包葛花扔一边去。
旁人送的东西她可不会给主子用,这可是入口的东西,不谨慎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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