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诚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已然恢复镇定:“抱歉,我带大家出了紧急任务,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路程有点远。”
指挥长看到得意门生低头认错,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肖诚的肩膀嘱咐道:
“火势控制住了,你带大家做好收尾工作,注意安全!”
肖诚点了点头,正要抬脚进去。
指挥长看见了一直躲在车里的何雅雅,刚缓和的语气瞬间暴怒。
“这就是你所谓的紧急任务?”
“你放着劳苦大众不管,非得陪一个拿抑郁症当幌子的小女生玩过家家?”
“肖诚,我再强调一遍,我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但现在是工作时间,情趣游戏能不能关起门玩!”
“还有,算我多嘴,你和韩然都要结婚了,也该收心了吧?”
肖诚没接话,又偷偷瞄了一眼我的尸体。
僵硬地拨弄着手腕上的同款手链,嘴里喃喃着:“肯定是巧合,肯定是巧合。”
离开新房时,我只带走了几件衣服。
那些他送我的首饰礼物,我一个都没带走。
肖诚大概也想到了,表情安定下来,专注地开始工作。
可他大概忘了,这对手链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我到死也没摘掉。
5
有了肖诚一行人的加入,明火被迅速扑灭。
专家确认了火灾的源头在厨房。
他说,大概率是屋主做饭忘记关火,锅里的水被熬干后,导致了天然气泄漏,随之引发了火灾。
我有些困惑。
因为我搬家后,都是吃外卖喝桶装水,从来没用过厨房。
肖诚环顾着一室一厅的屋子。
大门处有条长长的血痕,沿着客厅一路拖延到阳台窗下。
是我死前挣扎,最后留下的印记。
一个粉红色行李箱,摊开放在卧室地上。
箱体上是火焰炙烤过的黑痕。
箱内堆满烧碎的布料,应该是小女生爱穿的小裙子。
肖诚正想凑上前仔细看看时,被何雅雅的尖叫吓得一激灵。
他冲出卧室,看到何雅雅脚边的一摊血水,慌忙把她从阳台拉出来。
“你跟上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吗?”
何雅雅泫然若泣:“你别凶我啊,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一旁的阎鹏冷哼了一声。
“帮什么忙?是换个地方跳楼,让我们再救你一次吗?”
他指了指大开的窗户,愤怒地说道:
“死在你旁边的姑娘,拼了命想活着,她比你更值得被救!”
“你每浪费一次警力,就可能会害死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
“真正想死的人,只会找个角落安静离开,而不是兴师动众,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要不,给你个机会,从这跳下去必死,我绝不阻拦!”
肖诚把何雅雅护在身后,高声呵斥道:“阎鹏,生命不分高低贵贱,你明知道火灾是之后发生的,谁也没法预料!”
女队员又朝着何雅雅翻了个白眼,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肖队,何小姐是成年人了,有病就该看医生吃药,想死也是她的权利。”
“你是消防员,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她爹妈。你非得跟在她屁股后面追,请别拉我们下水。”
“如果我知道要救的是她,根本不可能跟你出警!”
其他队友也纷纷附和起来。
从这些话语我推断出,肖诚当时只告知有紧急任务,动员整个集体参加,并没有透露其他细节。
肖诚是大队长,职务最高资历最老。
服从是消防员的天性。
大家无条件地去了,还带上了队里最好的救援设备。
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何雅雅抑郁症复发想跳楼,跳到一半后悔了。
她的身体卡到拉杆里出不来。
于是打电话向肖诚求助。
除了跳楼,何雅雅试过割手腕,吃安眠药,烧炭等等方法。
每次死到一半都会反悔。
众人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除了肖诚。
面对何雅雅的求助,他从没敷衍过一次。
这回,甚至带上了整个支队。
女队员的职位只比肖诚低一级。
她自告奋勇站出来指挥现场,把肖诚晾到一边。
肖诚知道自己惹了众怒。
但他架子大好面子,绝口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肖诚晦涩不明地看向一脸无辜的何雅雅,挤着干涩的嗓音说道:
“任务我都和上面报备过,大家没必要带着情绪攻击我!”
见众人都各忙各的,没人搭理他,肖诚怒不可遏。
“雅雅,我送你回家!”
临走时,何雅雅踩在地上一条只剩半截的手链,用脚跟狠狠拧了一下,脸上依然挂着甜笑:
“哥哥,我一个人在家肯定会胡思乱想,你可以多陪我一会吗?”
肖诚勉强笑着,表示同意。
如果他能低头多看两眼。
一定能发现粉色箱子上,有我喜欢的卡通贴纸,布料碎片来自我最常穿的裙子。
可惜,他头也没回地揽着何雅雅走了。
6
如果灵魂有心。
那我的心一定碎了一地。
肖诚允许何雅雅留宿在了我们的新房。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肖诚没有碰何雅雅一个指头,选择在沙发上和衣而眠。
可他把何雅雅安排睡在了主卧上。
让她睡在属于屋子女主人的床上。
我和肖诚足足五年,正在谈婚论嫁的感情。
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面前,输的溃不成军。
我不知道该恨自己有眼无珠,还是恨肖诚见异思迁。
可是,抛开男友的身份,他是个消防员啊!
我身处危险境地拼命求救,难道不该得到应有的救援吗?
躺在沙发上的肖诚,盯着许久没回复的消息发呆。
备注是我的名字。
囡囡病恹恹地趴在角落,面前堆成小山的狗粮一口也没吃。
肖诚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至于他打了什么,我没看。
认错也好,后悔也罢,都不重要。
我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
深夜,肖诚从梦中惊醒,额前覆了一层冷汗,睡衣也湿透了。
他疯了一样冲进主卧。
熟睡中的何雅雅被吵醒,看到是肖诚,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
“哥哥,你是来陪我的吗?我等了你一晚上呢!”
肖诚如聋子般,机械地翻着我的梳妆柜,找到了最深处的首饰盒。
他把所有的手链都倒出来,一条一条地放在手腕上比对。
“不是,这个也不是,到底去哪了。”
桌上的化妆品摔得东倒西歪,首饰扔得到处都是。
肖诚翻遍梳妆柜后,又把目光移向了衣柜。
何雅雅哇地哭出声,扑过去抱住肖诚精瘦的腰身:“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肖诚的眸子恢复了清明,无措地看着满地狼藉:
“没事然然,刚才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肖诚挣脱开何雅雅环抱来的手臂,帮她整理好故意敞开的睡衣,温柔说道:
“对不起吵醒你了,赶快睡吧,我回客厅守着。”
何雅雅张嘴刚想说什么,被肖诚的摔门声直接打断。
肖诚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烦躁地抓着头发。
终于,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段又一段的长文字,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然然我错了,是我失了分寸,我会和何雅雅划清界限的。
你是回老家了吗,要不我去妈那接你回家。
他的手指顿了顿,看向亮着灯的主卧,继续打字。
算了,你上次说不想住新房,那我在外面陪你租房子吧,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我禁不住嘲讽地笑了。
你看,他很清楚,不应该带何雅雅回家。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肖诚握着手机辗转反侧,每隔几分钟,就会检查一遍未读消息。
天蒙蒙亮,刚睡着的肖诚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
他连屏幕都没看,飞快地接起电话。
“然然,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我去找你!”
肖诚起身拿起车钥匙,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要往外走。
“女婿,是我,然然妈妈。”
听筒里传来我妈拘谨的声音。
“我就想问问,然然还好吗?”
“从昨天下午开始,我的心脏一直突突跳,总觉得不对劲。”
“打她电话也不接,你告诉我她是否平安就行。”
“啪!”
是车钥匙落地的声音。
肖诚一脸难以置信,身体有些颤抖。
“然然不是回老家找你了吗?”
7
何雅雅蹦蹦跳跳地从主卧跑出来。
“哥哥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另一边的妈妈明显愣了一下。
“小诚,你旁边是谁啊,你没和然然在一起吗?”
肖诚被何雅雅闹得心烦气躁,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然后拿起电话慌忙解释:
“妈,然然没事,我这就让她和你报平安。”
他没敢多说,匆忙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