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私人医院的VIP病房。
“扎针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的护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正好对上苏婉玉宁静澄澈的眼神。
护士愣了愣,赶紧低头打开了针管,熟练的挂好水,捏着针就准备给苏婉玉扎针。
苏婉玉自杀未遂,在医院抢救了好几天,今天才醒过来,整个医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苏家的千金要是在他们医院出了问题,那么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对于苏婉玉的病情,都无比的关注。
苏婉玉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她捏在手里的针,脑海里顿时闪过方才看到的黑色方盒子里那个叫紫薇格格的惨叫声。
她瞳孔缩了缩,语调绵软,小心的问了句,“你,是容嬷嬷吗?”
护士动作一顿,疑惑的看着苏婉玉:“什么?”
“别扎我,我会听话。”
苏婉玉忌惮的看着她手里的针,在护士再次伸手过来想要捏着她手的时候,飞快的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眸子蒙上了雾气。
她曾经也是个郡主,但都没见过那么恶毒的刑罚。
没想到借着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苏婉玉的身体还魂之后,醒来就要经历这一遭……
她最怕的就是疼了……
护士彻底惊了,立刻打开门叫了医生过来:“医生,快来,苏小姐有点不对劲!”
岂止是有些不对劲。
整个A市都知道,苏家千金苏婉玉性格嚣张跋扈,高高在上,任性妄为,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做令人发指的事情。
而刚才,这个令所有人都不敢得罪的小霸王,居然因为一根针,求饶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
三四个医生飞快的赶来,做了一番检查,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只能在诊断书上写下几个大字——间歇性失忆。
只是自杀,怎么能伤到脑子?
这个事情太魔幻了……
“快,通知宋总。”
主治医生擦了擦脑门上一层冷汗,立刻让人给宋纪淮打电话。
宋纪淮来得也快。
二十分钟不到,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夹杂着外面的些许寒气,推开病房门出现在苏婉玉的面前。
他眉眼冷峻,神情漠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时候,眼底还带着丝丝暗光,仿佛不耐。
苏婉玉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他。
“夫君?”
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宋纪淮眉头一皱,深邃的眼漆黑不见底。
“又玩什么?”
“你,难道不是我夫君吗?”
苏婉玉缴了缴自己的手指,她记得这个男人,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还是新婚不久的夫君。
她有些懊恼,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断层,某些地方特别清晰,有些地方又模糊不清,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宋纪淮随手拿过旁边上的病例资料,扫了两眼,目光停留在最后间歇性失忆几个字上,过分好看的手指捏着那本薄薄的病历又拍在了桌面上。
“呵,失忆吗?”
他扫了扫苏婉玉小心而又不安的神色,目光落在她手腕上一层厚厚的纱布上,她趁着他出差的时候,割了自己的手腕自尽,以此来逼着他答应离婚。
所以,现在这是另一个剧本?
“苏婉玉,离婚不可能,除非我死。”
苏婉玉一愣,飞快的摇头:“不离婚。”
离婚,她知道,就是和离。
可是和离了的女人再无归处,她绝对不能让宋纪淮休了她。
宋纪淮动作一顿。
她神色诚然,动作迅速,仿佛这个回答不用过脑子就直接脱口而出了,要是不知道她先前的闹腾,他可能就真的信了她的鬼话。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于冷峻,吓到了苏婉玉,苏婉玉咬了咬唇,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一把攥住了宋纪淮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夫君,疼。”
“夫君,疼。”
她拉着宋纪淮的手,覆盖在她的伤口处,软绵绵的哼了句,紧张的盯着宋纪淮的眼,抿紧了唇。
宋纪淮没动,眼神顺着她的小手看了过去。她的手很细,很白,晶莹的手腕像是一截上好的璞玉,却被那一圈厚厚的纱布破坏了美感。
雪白的纱布沁出了暗红的血迹。
冷峻的眉眼更加暗沉。
“放手。”
他抽了抽手,不想陪着苏婉玉演戏,反正离婚是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不。”
苏婉玉摇了摇头,她觉得,只要她放了手,这个男人绝对会跟她和离。
不能和离!
苏婉玉放下侯府嫡小姐的矜持,攥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神色也越加的坚定。
宋纪淮伸手,动作快速的掰开她的手指,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再也没多看苏婉玉一眼。
“让医生再给她检查一遍,确认了再给我打电话。”
黑色的身影迈开长腿就朝着门口走去。
苏婉玉急了,飞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就跳下了床,跌跌撞撞的朝着宋纪淮追了过去。
她失血过多,又连续躺了几天,一下地眼前就阵阵发黑,可是她却不敢停下来。
“夫君。”
她追上去,双手环住宋纪淮的腰,埋头抵在他的后背,声音颤抖而又委屈:“不要,丢下我。”
苏婉玉害怕啊,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过的唯一一个跟她有关联的人,好像不想要她了。
她更加用力的抱着宋纪淮,伤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却不肯放手,宋纪淮刚好低头,看到一滴滴温热的鲜红顺着他的黑色西装滴落在地上,晕开一片妖艳。
苏婉玉伤口撕裂,经过好一段时间的处理才堪堪止住了血,主治医生满脑子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对着宋纪淮汇报。
“病人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再刺激了。”
宋纪淮一直在病床前站着,苏婉玉右手拽着他的衣摆,眼神停留在他的身上,没管医生怎么折腾她手上的伤。
“嗯。”
宋纪淮深深看了看苏婉玉一眼,点了点头。
他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在苏婉玉面前:“苏婉玉。”
苏婉玉乖巧的点头:“嗯。”
“不用再折腾了,你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会冠上我宋家的姓。”
“不折腾。”
苏婉玉乖巧的点头,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抗拒。
宋纪淮顿了顿:“那你在医院好好养伤。”
“不。”
苏婉玉五指紧扣,不肯放手。
宋纪淮又抽了抽,脸色黑了下去:“做什么?”
“你,你带我回家,我不想在这个地方。”
苏婉玉环视了一圈,周围有股不好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喜欢,而且,一旦撒手,夫君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她湿漉漉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宋纪淮,看的宋纪淮又是一顿。
两人相持了整整四五分钟,谁也没有松口。
到最后,还是医生尖叫了起来:“血,又出血了!”
宋纪淮低头,果然纱布又变成了红色,他转头看医生:“能出院吗?”
医生权衡了一下:“派个专业护理,可以的。”
这个祖宗再在医院住下去,大家都别想安生了。
宋纪淮点头:“把出院手续办好。”
他居然,松口答应带苏婉玉回家了。苏婉玉心头一跳,随即扬唇笑了起来:“夫君,我会好好相夫教子的。”
三从四德,她都懂。
她乖巧的样子,却让宋纪淮的脸再次黑了下去。医生说苏婉玉间歇性失忆,谁都不相信,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有种无力感。
这样的苏婉玉,不失忆怎么可能出现。
苏婉玉当天就被带回了宋纪淮的家,一栋三层小别墅,门口立着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医院最好的护工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婉玉。
到了大厅,宋纪淮动了动手,示意苏婉玉松开他的袖子,身后一大帮佣人在看着,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盯着苏婉玉,而苏婉玉却期期艾艾的看着宋纪淮,不想松开。
这个地方,终究还是陌生,除了她面前的人。
“我去洗澡。”
折腾了一天,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宋纪淮皱起了眉头,眸光不经意的从身后佣人的方向扫了扫,顿时所有的人都低头匆匆离开,再没有留下一个人。
“……哦。”苏婉玉点了点头:“需要我伺候你吗?”
她昂着头,下巴白皙圆润,眼神澄澈。
旁边二十来岁的小护工腾地一下红了脸,张大了嘴看着手上有伤的苏婉玉。
伺……伺候吗?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苏小姐,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伺候不了人?
宋纪淮眉心一疼,一把扣住了苏婉玉的肩膀,沉声道:“要么坐着等我出来,要么上楼休息。”
“哦。”
苏婉玉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的等着上楼洗澡的宋纪淮下来,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根根青葱的手指整齐的放着,好看而又优雅。
她微微侧着身,双膝歪向左侧,嘴角习惯性的挂着浅浅的笑意,从远处看上去,宛如国画中绝色仕女。
宋旻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讽刺的笑了笑,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喊了一声:“嫂子。”
苏婉玉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轻轻点了点头。
宋旻渊挑眉:“伤口好了吗?”
他顺势坐在苏婉玉的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的手臂碰到了她的肩膀,走神的苏婉玉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谁让你坐下的?”
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坐那么近干什么?
宋旻渊一愣,这女人发什么疯,去了趟医院就三贞九烈了?
原来是谁说喜欢他来着?
宋旻渊细长的桃花眼顿时下沉,原本就有些阴柔的面容更加阴鸷,他盯着苏婉玉:“苏婉玉,去了趟医院就忘记我是才是你的心上人了?”
心上人三个字,被宋旻渊说的格外绵长,也格外暧昧。
苏婉玉面色一沉。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她双手交叠于身前,直视宋旻渊:“你哪点比得上你哥?我瞎吗?会看上你?!”
她丝毫不慌,在她的记忆里,她跟这个男人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格外硬气,甚至还对着站在门口的管家招了招手。
管家立刻走了过来,也不管宋旻渊难看的脸色,淡淡的喊了声:“少夫人。”
“把这人赶出去,以后不要再让他进来了。”
苏婉玉的声音轻且柔,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管家倏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婉玉,同样震惊的,还有坐在沙发上的宋旻渊。
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要赶他走?
“是,少夫人。”
还是管家先回过神来,客气的走到宋旻渊的面前招呼了声:“堂少爷,请吧,少夫人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宋旻渊倏然起身,一身灰色的西装因为坐下的原因起了点褶子。
“你在玩什么花样?”
他来宋纪淮的别墅,不过是想要看看苏婉玉到底怎么样了。
她闹腾得越是凶,对他就越有利,所以,即使他厌恶苏婉玉的喜欢,也还是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暧昧,让苏婉玉一直以为他也对她有意思。
她就越加坚定地要跟宋纪淮离婚。
只要宋纪淮跟她离婚,他就有办法把他从公司挤出去,独掌大权。
可是今天,苏婉玉居然说他比不上宋纪淮,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难道她也学会了欲擒故纵?
“堂少爷不想走?”苏婉玉跟着管家的称呼,喊宋旻渊堂少爷,生疏而又有距离感,“不想走就让管家带你下去休息吧,纪淮哥哥应该洗好澡了,我得去伺候他了。”
她给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不动声色的转身,笑着招呼宋旻渊:“堂少爷,这边请?”
宋旻渊看着苏婉玉利落的转身上楼,竟然是真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先前的死心塌地全都是假象一般。
阴柔的面容扬起一道冷笑:“那就,有劳管家了。”
他跟着管家去了客房,脑子里还回想苏婉玉说的伺候宋纪淮。
她已经,跟宋纪淮暧昧到了这种程度?
之前不是还哭着喊着闹自杀吗?
所以,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婉玉上了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虽然跟宋纪淮结婚了,但是婚后两人并没有同房。
她倚靠在沙发上,扶了扶额。
虽然她很确定自己跟宋旻渊没有关系,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宅子里有好些人都是宋旻渊的人,她不能让宋旻渊安插人监视自己的夫君。
她让人叫了管家上来,三分钟不到,管家就出现在她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