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腊月初,比往年都要冷。
容姝面无表情地窝在沙发里,听着楼下婆婆王淑琴的叫骂声。
“容姝你生不出孩子就算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做饭!你想饿死我跟小霖是不是?”
她嫁给傅景庭的六年,婆婆整天背地里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可谁又知道,她的丈夫从一开始就没碰过她。
“快下来帮我整理书包,我还要上学呢!”一个少年紧接着催促。
傅景霖是傅景庭的弟弟,简直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当初没少折腾了容姝。
在他看来,哥哥娶得这个嫂子比面团还好拿捏。
容姝下楼,机械般的进厨房,做饭,给小叔子整理书包饭盒。
“妈,饭弄好了!”
王淑琴看容姝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就来气,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容姝你胆子肥了啊?花着我儿子的钱,住着我儿子的房子,竟然敢给我摆脸色?信不信我立刻给景庭打电话,让他跟你离婚!”
容姝手上的餐盘抖了下,深呼一口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妈,我没有。”
王淑琴才不信,阴阳怪气道,“容姝,别以为有老太太给你撑腰,你就真的坐稳了这傅太太的位置,在漫音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容姝脸色发白。
傅景霖眼珠一转,显然看出了什么,咧嘴一笑:“你还不知道吧?漫音姐快要出院了,我哥要把漫音姐接回来跟我们住在一起哦。”
容姝眼皮子一跳,摆放餐盘的手抖了一下。
王淑琴瞧不上女人这副装模作样的委屈,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挥手:“别在我面前站着!影响我食欲,赶紧滚!”
容姝也不停留,转身上了楼,重新窝在了沙发里。
傍晚左右,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口。
容姝倏地从沙发上起身,小跑到阳台往下看去。
从车里下来一名身姿修长的西装男人,他容貌俊美,气质出众,简直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要好看。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抬头跟容姝对视了一眼。
眼神冰冷,无情。
容姝习惯了这种目光,嘴角扯了扯,没有一丝笑意。
傅景庭进了房间后,容姝像往常一样,给他放着洗澡水:“老公,祖母去佛寺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下午的时候,她老人家打电话回来,说给你求个平安福......”
“我有事跟你说。”傅景庭叫住了正在忙碌的她。
容姝回过头。
傅景庭一直用黝黑的眸子盯着她,那里面有淡漠,有疏离,唯独没有温情。
薄唇动了动,傅景庭沉声开口:“顾漫音要回来,明天你搬出去。”
容姝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果然,傅景霖说的没错。
“如果我不呢?”她的声音很轻,好似一团缥缈的烟雾。
傅景庭皱眉。
眼前这个向来言听计从的女人,还是第一次忤逆他。
他声音一冷:“别忘了你六年前是怎么嫁给我的。”
容姝怎么可能忘记。
当初顾漫音出了车祸,是她拨打的120,也是她给顾漫音输得熊猫血,傅景庭感谢她,并许诺她一个要求。
当时容姝只说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跟他结婚。
那是她高中见傅景庭第一面,就扎根心底的念头。
当初医生断定顾漫音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傅景庭才答应了她。
可傅景庭一直对她冷漠。
容姝抬起下巴,直直看着他,毫不退缩:“我才是你的妻子,凭什么她回来我就要搬出去?”
傅景庭倏地看过来,脸色慢慢下沉,眸子里的深邃越加骇人:“凭什么?就凭顾漫音说,是你六年前开车撞了她!”
容姝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竟然笑了,笑意有些苦涩:“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傅景庭一步步靠近她,最后把她逼至墙角,冷声:“你认为我会信?”
男人一直用黝黑的眸子盯着她。
那里面全是突如其来的厌恶跟嫌弃!
“你这个心思不正的女人,我恨不得把顾漫音所受的苦,在你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傅景庭脸上充满了冷峻。
容姝被男人眼底的狠意震惊。
六年了,就算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
可他的心却还是冷的。
“我没有!”容姝死死抿着唇。
傅景庭居高临下睨着她,黝黑的眸子寒冰阴冷,找不到半点温度:“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走了,只剩满室冷寂。
容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疲惫。
这还是她吗?
当初她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在这段感情里竟卑微成了这样。
真是可笑。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该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
隔天一早,傅景庭就带着顾漫音去医院复查了。
容姝站在镜子前,脱去了穿了六年的围裙,换上白色连衣裙,提着行李箱下楼。
傅景霖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抬头一看,“喂!你干嘛去?”
容姝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往门口走。
傅景霖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箱子,横眉冷目:“你聋子啊?没听到我跟你说话?房间你打扫了没有?饭你做了没有?一大早上的想去哪儿啊!”
十六岁的少年,没大没小,对嫂子不但没有半分尊敬,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吆五喝六,指手画脚。
容姝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冷着脸:“你听着,小混蛋,从今以后,我不伺候了你们了。”
明明她没用多大力气,可他故意大声叫:“妈!妈你快过来!这个死女人欺负我!”
“怎么了小霖?”
王淑琴下楼一看,脸色顿时就青了,她骂骂咧咧的拿着鸡毛掸子就往容姝身抽:“我的天!你这个贝戋人竟然欺负我儿子!我打死你!”
从前这老女人也不是没打过她。
当初为了傅景庭她都忍了。
可这次......
容姝快速抓住,用力一扯就把鸡毛掸子扔到了地上,声音冰冷:“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王淑琴顿时被她镇住了。
反应过来后大叫:“容姝你反了天了啊!我要让我儿子跟你离婚!”
从前看在老夫人面子上,她总是避免跟王淑琴有冲突,也不想被傅景庭厌弃。
以前她怕,现在她也不在乎了。
容姝淡淡的开口:“随便。”
也不管后面的人如何撒泼,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傅家。
外面停着一辆红色法拉利,车上的男人英俊邪魅,向她招手:“宝贝儿~快上来。”
容姝坐上车,两人离开。
陆起是她发小,典型富二代。
陆起试探的问:“真的决定好了?”
“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容姝从出来后,嘴角就噙着一抹笑。
她原本就长得精致漂亮,这一笑,仿佛驱散了多年的阴霾,变的明朗起来。
陆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开了,这六年我简直为你操碎了心,你说你怎么就偏偏喜欢那个渣男呢?”
容姝点着下巴:“是呢,我怎么就这么傻呢。”
“幸好你醒悟的不太晚,再来这么六年,你都人老珠黄了。”陆起开玩笑的继续说:“我之前还在想啊,要是你老了被赶出来,我就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做个伴,好歹我们是青梅竹马啊。”
容姝白了他一眼:“乌鸦嘴。”
“对了,这是你让我准备的离婚协议,你看看。”
接过他那一叠协议,容姝随便翻了下:“傅景庭的东西我一样不拿,我从前不欠他什么,将来也不欠他什么。”
毫不犹豫的写下自己名字。
陆起见她这么痛快,忍不住笑道:“行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容姝把笔收起来,微微扬眉:“走,去人民医院。”
“好嘞,我的大小姐~”
医院顶楼,是vip病人的专属。
找到1203室,容姝敲了敲门,然后按下了扶手,直接推门而入。
病床上,娇俏女人似乎是被她吓到了,惊恐的躲在被子里,泪眼汪汪的,对她十分惧怕。
傅景庭脸色也沉下来,嗓音如冰凌似的:“你来做什么?”
容姝不紧不慢的把包里离婚协议取出,递给他:“把这个签了,我立刻就走。”
傅景庭接过来一看,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声音十分岑冷:“你要离婚?”
“不然呢?”容姝勾了下耳边秀发,笑的温婉又疏离:“这六年还真是难为你了,签了它,你就解脱了不是吗?”
傅景庭拧着眉,寒着脸,神色异常凝重,不知道她玩儿这出又是什么把戏。
这时,病床上的顾漫音虚弱的喊了一声:“景庭......”
这一声,就像某种暗示。
傅景庭看了看顾漫音,再度把视线放在容姝脸上,喉咙动了动:“这件事回去再说,你先出去,别打扰到漫音。”
容姝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我是认真的,反正你都要接顾小姐回去,我走了不是正好?免得碍你们的眼。”
“容、姝!”男人的声音又冷又沉,似乎对她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顾小姐可是看着呢,难不成......你喜欢上了我,不愿意离了?”容姝唇角勾起优雅迷人的微笑。
顾漫音楚楚可怜的望向傅景庭,试探着男人的心思:“景庭你怎么了?”
容姝冷眼看着男人,等他作出抉择。
“好,我签!”傅景庭抿着唇,脸色出奇的冷。
容姝满意的笑了,拿着男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她潇洒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然而刚一出了病房,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流。
六年的婚姻,八年的喜欢,全部付诸东流。
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难受那是假话。
好似有人用针尖扎她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啊。